熾烈纏綿鳳求凰
《鳳求凰》,傳說是漢代文學家司馬相如所作的古琴曲,演繹了司馬相如與卓文君熾烈纏綿的愛情故事。相如之文采,文君之美艷,當壚賣酒,白頭興怨,長門靈賦,封禪遺書傳為千古佳話。
或許有人會說,一向重視禮教的古代,大家閨秀夤夜私奔,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其實,漢唐時社會風氣還是較為開放的,豪情女子多有,深居閨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是宋代以后的事了。
《鳳求凰》傳譜為十段,最早見于明朝汪芝編纂的《西麓堂琴統》,無媒調,即正調慢三、六弦各一徽,以四弦為宮之羽調。以“鳳求凰”為通體比興,言淺意深,音節流亮,感情熱烈奔放而又深摯纏綿。《文君操》的題材也與此相關。
司馬相如和卓文君,一個是被臨邛縣令奉為上賓的才子,一個是孀居在家的佳人。他們的故事,是從司馬相如做客卓家,在卓家大堂上彈唱那首著名的《風求凰》開始的:
其一
有美一人兮,見之不忘。
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鳳飛翱翔兮,四海求凰。
無奈佳人兮,不在東墻。
將琴代語兮,聊寫衷腸。
何日見許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攜手相將。
不得於飛兮,使我淪亡。
其二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艷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元好問《摸魚兒·雁丘詞》語:“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許?……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癡兒女……”相如自喻為鳳,比文君為皇(凰),可見其傾慕之情。
鳳凰是傳說中的神鳥,雄曰鳳,雌曰凰。古人稱麟、鳳、龜、龍為天地間“四靈”,(《禮記·禮運》)鳳凰則為鳥中之王。《大戴禮·易本名》云:“有羽之蟲三百六十而鳳凰為之長。”
長卿自幼慕藺相如之為人而改名“相如”,在當時文壇上已負盛名;文君亦才貌超絕非等閑女流。故此處比為鳳凰,正有浩氣凌云、自命非凡之意。
“遨游四海”更加強了一層寓意,既緊扣鳳凰“出于東方君子之國,翱翔四海之外,過昆侖,飲砥柱,羽弱水,莫(暮)宿風穴”(郭璞注《爾雅》引天老云)的神話傳說,又隱喻相如的宦游經歷:此前他曾游京師,被景帝任為武騎常侍,因景帝不好辭賦,相如志不獲展,借病辭官客游天梁。梁孝王廣納文士,相如在其門下“與諸生游士居數歲”,后因梁王卒,這才返歸故鄉。足見其“良禽擇木而棲。”
古人還常以“鳳凰于飛”、“鸞鳳和鳴”喻夫妻和諧美好。如《左傳·莊公廿二年》:“初,懿氏卜妻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謂鳳凰于飛,和鳴鏗鏘。”此處則以鳳求凰喻相如向文君求愛,而“遨游四海”,則意味著佳偶之難得。
而且,鳳凰又與音樂相關。如《尚書·益稷》:“簫韶九成,鳳凰來儀。”又《列仙傳》載:秦穆公女弄玉與其夫蕭史吹簫,鳳凰皆來止其屋,穆公為作鳳臺,后弄玉夫婦皆乘鳳而去。故李賀嘗以“昆山玉碎鳳凰叫”(《李憑箜篌引》)比音樂之美。文君雅好音樂,相如以琴聲“求其凰”,正喻以琴心求知音之意,使人不禁想起伯牙子期之“高山流水”,從而發出蕓蕓人海,知音難覓之嘆。
我想,當卓文君立在屏風之后,聽著那個為她而來的俊美男子輕撫綠綺,彈奏那首《鳳求凰》的時候,那種怦然心動的滋味,非文字能夠表達的。
這兩首琴歌贏得后人津津樂道。相如文君大膽沖破了封建禮教的羅網和封建家長制的樊籬,什么“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孟子·滕文公下》)什么“婦人有三從之義,無專用之道。”(《儀禮·喪服》)什么“夫有再娶之義,婦無二適之文。”(班昭《女誡》)“門當戶對”等神圣禮法,統統被相如文君的大膽私奔行動崐踩在腳下。
后《西廂記》中張生亦隔墻彈唱《鳳求凰》,云:“昔日司馬相如得此曲成事,我雖不及相如,愿小姐有文君之意。”《墻頭馬上》中李千金,在公公面前更以文君私奔相如為自己私奔辯護;《玉簪記》中潘必正亦以琴心挑動陳妙常私下結合;《琴心記》更是直接把相如文君故事搬上舞臺……
鳳求凰,綿延古今的神話,亙古不變的愛戀,聳立千年的梧桐樹下,靜待著一次涅槃,重生為了追逐,追逐永恒的誓言,等待,等待,最后消失在故事里。
【國學時代,時代國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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