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中國歷代地名淵源解釋的發展
第四節 成因分析
中國歷代地名淵源解釋的發展,從無到有、從超百、超千一直到突破一萬大關,譜寫了中國地名學發展史上的光輝篇章。究其成因,既有學術本身發展的原因,也有社會背景的因素。
先秦文獻自秦火以后,損失極為嚴重,迨至西漢初年,古文獻非常缺乏。漢武帝時,“天下遺文古事,靡不畢集太史公”
,但就地理書而言,“史遷所記,但述河渠而已” 。到了西漢末年,劉向、劉歆父子校理群籍,古籍才得到了很好的整理,此后文獻逐漸豐富起來,不僅數量增加了,內容也充實了。以地理典籍而言,據班固《漢書·藝文志》、王應麟《漢藝文志考證》、姚振宗《漢書藝文志拾補》、劉光
《前漢藝文志注》,西漢沒有新撰的地理書,只有前代留傳下來的《禹貢》和《山海經》;到了東漢,地理書籍驟然增多,蔚為可觀,侯康《補后漢書藝文志》卷三著錄有9種,顧
三《補后漢書藝文志》卷五著錄有33種,姚振宗《后漢藝文志》卷二不僅在侯、顧基礎上另外又新著錄了4種,而且還把地理類分成宮殿都會總志之屬、州郡之屬、外紀之屬、雜記之屬四門,除去相互重復的,則侯、顧、姚三家著錄的地理類文獻達37種之多。這些地理文獻門類繁多、內容新穎,其中不乏地名淵源解釋的內容,如前述應劭《地理風俗記》、《十三州記》等,譙周的《益州記》、《巴郡地說》、《三巴志》、《巴蜀異物志》則成了東晉常璩《華陽國志》解釋地名淵源的來源之一。
地理類中有一門被姚振宗稱為州郡之屬的區域性地志,據《隋書·經籍志二》云:“后漢光武,始詔南陽撰作風俗,故沛、三輔有耆舊節士之序,魯、廬江有名德先賢之贊,郡國之書,由是而作”。東漢的郡國之書,有《南陽風俗傳》、圈稱《陳留風俗傳》(3卷)、盧植《冀州風土記》、鄭
《蜀本紀》、尹貢《蜀本紀》、趙寧《蜀郡鄉俗記》、《巴郡圖經》、王逸《廣陵郡圖經》等,可惜全已亡佚。圈稱的《陳留風俗傳》,僅賴《水經注》等引述才保存了一鱗半爪,從佚文看,圈稱此書涉及地域雖僅陳留一郡,卻解釋了長垣、浚儀、尉氏、襄邑、已吾、雍丘、酸棗、扶溝、圉縣、考城十個縣名的淵源。由此推測,郡國之書中這類內容不少,但今人再也難窺其全貌了。
因受班固解釋地名淵源的影響和興起注解《漢書》之風,也是地名淵源解釋得以發展的契機!稘h書》行世不及百年,到東漢末年已有應劭的注釋!逗鬂h書·應劭傳》:“凡所著述百三十六篇,又集解《漢書》,皆傳于時”。應劭不愧為詮釋名物制度的能手,對《漢書》中各種專用名詞均有解釋,如:
《百官公卿表》:“光祿勛”,應劭注:“光,明也;祿,爵也;勛,功也”。
《郊祀志》:“黃帝得土德,黃龍地蟲寅見”,應劭注:“蟲寅,丘蚓也,黃帝土德,故地見其神”。
《食貨志》:“周景王時患錢輕,將更鑄大錢”,應劭注:“大于舊錢,其價重也”。
《禮樂志》應劭注:“囹圄,周獄名也”。
《陳勝傳》:“勝故涓人將軍呂臣為蒼頭軍”,應劭注:“時軍皆著青巾,故曰蒼頭”。
《楚元王傳》:“枉矢夜光”,應劭注:“流星也,其射如矢,蟲也行不正,故曰枉矢”。
可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各種典章制度他都加以詮釋,詮釋范圍涉及《漢書》所有的紀、表、志、傳,《地理志》當然也在其中。所以,應劭詮釋《漢書·地理志》地名淵源其實是他注釋整部《漢書》的重要組成部分之一。三國及西晉初年張晏、如淳、孟康、韋昭、臣瓚、晉灼等人注釋《漢書》而解釋地名淵源,亦可作如是觀。
《隋書·經籍志二》嘗云:“劉向略言地域,丞相張禹使屬朱贛條記風俗,班固因之作《地理志》,其州國郡縣山川夷險時俗之異、經星之分、風氣所生、區域之廣、戶口之數,各有攸敘,與古《禹貢》、《周官》所記相埒。是后載筆之士,管窺末學,不能及遠,但記州郡之名而已”。最后這句話正好道出了地名學發展的實質。班固《漢書·地理志》已對60處地名作了淵源解釋,應劭《風俗通義》、《地理風俗記》不能不說受了朱贛、班固的影響,而此二書也正是應劭的地名學貢獻所在。
上述《隋書·經籍志》引文中,初唐史臣批評這些后來模仿班固的“載筆之士”是“管窺末學”,如果對《南齊書·州郡志》、《魏書·地形志》來說也許正是“但記州郡之名而已”,但對大多數地理著作(包括地名學著作)來說,未免太苛。事實上,班固、應劭遺風所及,對后世產生了深刻的影響,下面將五代以前地名淵源解釋超過十處的地名學家及其地名學著作列表統計如下:
表2-10
五代以前地名淵源解釋發展的數量統計
|
地名學家 |
時代 |
地名學著作 |
淵源解釋數量 |
班 固 |
東 漢 |
《漢書·地理志》 |
60 |
應 劭 |
東漢末 |
《漢書集解》、《地理風俗記》、《十三州記》 |
168 |
圈 稱 |
東漢末 |
《陳留風俗傳》 |
10 |
韋 昭 |
三國吳 |
《漢書注》、《三吳郡國志》、《國語注》 |
12 |
袁康、吳平(?) |
魏、晉間 |
《越絕書》 |
43 |
佚 名 |
西晉初 |
《太康地記》 |
13 |
樂 資 |
西 晉 |
《九州要記》 |
13 |
郭 璞 |
東 晉 |
《爾雅注》、《山海經注》、《穆天子傳注》 |
21 |
常 璩 |
東 晉 |
《華陽國志》 |
33 |
盛弘之 |
南朝宋 |
《荊州記》 |
21 |
劉 昭 |
南朝梁 |
《續漢書郡國志注補》 |
17 |
顧野王 |
南朝陳 |
《輿地志》 |
72 |
闞 骃 |
十六國 |
《十三州志》 |
34 |
酈道元 |
北 魏 |
《水經注》 |
1052 |
李 泰 |
唐 初 |
《括地志》 |
75 |
佚 名 |
盛 唐 |
《沙州都督府圖經》 |
21 |
李吉甫 |
晚 唐 |
《元和郡縣志》 |
931 |
從表2-10可知,班固、應劭開創的解釋地名淵源之風,為后世地名學家樹立了榜樣,因而從東漢末年到隋唐五代,地名淵源解釋不絕如縷,具有10處以上內容的即有圈稱、韋昭、《太康地記》、《越絕書》、樂資、郭璞、常璩、盛弘之、劉昭、顧野王、闞骃、酈道元、李泰、《沙州都督府圖經》、李吉甫十五家,其中酈道元《水經注》集六朝地志之大成,淵源解釋數量超過一千,李吉甫《元和郡縣志》也接近千數。
魏晉南北朝地名淵源解釋的增多,受地志學和史注體發達的影響也是原因之一。地志學的發達是魏晉南北朝時期史學特點之一
。東晉十六國和南北朝長期的分裂、征戰,造成社會動蕩,引起人口的大規模遷移,特別是永嘉之亂以后,北方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入主中原,黃河流域大量文人學士被迫南遷,史稱“永嘉以后,帝室東遷,衣冠避難,多所萃止”,“中州士女避亂江左者十六七”
。移民一方面把當時先進的文化傳播到長江、珠江流域,另一方面也使他們大開眼界,增長了地理知識,因而涌現了數不勝數的地理著作,從而導致了地理學包括地名學的發展。據《隋書·經籍志》載,南朝齊陸澄匯集了160家地理志書編成《地理書》149卷,梁朝任昉在陸澄的基礎上又增補了84家,編成《地記》252卷,則僅此二人所見地志便有240多種;然唐劉知幾《史通·書志篇》猶云:“自沈瑩著臨海水土,周處撰陽羨風土,厥類眾伙,諒非一族,是以地理為書,陸澄集而難盡”。正因為如此,南朝宋王儉著《七志》,專設一門“圖譜志”,紀地域及圖書
?少F的是,正是這些為數甚眾的地志,擁有了大量的地名淵源解釋內容。
發達的地志學與史注體輔相成。魏晉南北朝是史注興起開拓的時期
,該時期的地名學文獻中,《漢書》的眾多注家、郭璞《爾雅注》、《山海經注》、《穆天子傳注》、劉昭《續漢書郡國志注補》、酈道元《水經注》均屬史注體。史注引用了大量的地志文獻,使得業已失傳的古籍保存了一鱗半爪。筆者統計了劉昭注《續漢書·郡國志》引用的地志文獻,主要有:王隱《晉地道記》、張華《博物記》、戴延之《西征記》、徐齊民《北征記》、《東京賦》、《決錄注》、辛氏《三秦記》、《三輔黃圖》、潘岳《關中記》、《陳留志》、《越絕》、伏滔《北征記》、《三齊記》、《荊州記》、《南都賦》、《襄陽耆舊傳》、羅含《湘中記》、《營陽郡記》、《始安郡記》、《始興郡記》、《湘東記》、《吳興記》、《豫章記》、《豫章舊志》、《廣志》、《東陽記》、《華陽國志》、《巴記》、任豫《益州記》、《蜀都賦》、《上黨記》、郭仲產《秦州記》、《交州記》三十三種。同樣,酈道元《水經注》也引用了眾多的地志文獻,據陳橋驛先生統計有109種
。以上史注所引地志文獻,除個別幾種保存到今天之外,絕大部分均已亡佚;從清人輯佚的情況,這些亡佚的地志文獻都含有極其寶貴的地名淵源解釋內容。
魏晉南北朝時期數量可觀的地志體著作成了《元和郡縣志》的資料來源之一。起初這些地志地記都是私修的,隨著這類著作的不斷增多,后來就逐漸向官修過渡!端鍟そ浖尽返乩眍惪倲ⅲ骸八宕髽I中普詔天下諸郡,條其風俗物產地圖,上于尚書,故隋代有《諸郡物產土俗記》一百五十一卷、《區宇圖志》一百二十九卷、《諸州圖經集》一百卷,其余記注甚眾”。到了唐朝,修撰“圖經”已形成固定制度,前期是“凡地圖委州府,三年一造,與板籍偕上省”
,建中元年(780年)以后“請州圖每三年一送職方,今改五年一選送,如州縣有創造及山河改移,即不在五年之限” 。這里所說的“地圖”、“州圖”,在別的史書里被寫作“圖經”
。其實,當時所謂“地圖”、“州圖”、“圖經”都是一回事,都是既有地圖、又有文字說明,如《太平御覽》所引《洛陽地圖》、《長安圖》、《冀州圖》、《荊山圖》、《金陵圖》、《江寧圖》、《羅州圖》等,今僅存文字說明,地圖反而因難以保存而亡佚了。我們讀唐史,時?梢钥吹教迫说摹皥D經”,如元稹撰有《京西京北圖經》
,陸羽《茶經》卷七引有《夷陵圖經》、《永嘉圖經》、《淮陰圖經》、《茶陵圖經》,敦煌遺書中有《沙州圖經》、《西州圖經》、《沙州都督府圖經》,甚至韓愈、張籍、薛能、羅隱、李中、王周、齊己的詩中也提到“圖經”
!短接[》引錄的“圖經”多達三十八種,絕大部分都是隋唐時期的;這些“圖經”也不乏地名淵源的解釋。值得注意的是,這些業已亡佚了的“圖經”中有些地名淵源的解釋,直接為《元和郡縣志》所繼承,請看下面表2-11的對照:
表2-11 《元和郡縣志》地名淵源解釋的來源
地名 |
圖 經 |
元和郡縣志 |
青山 |
“《隋區宇圖志》云:周太祖諱黑,因改黑山為青山也”(《太平御覽》地部一0·黑山條引)。 |
卷一五邢州青山縣:黑山“一名青山,在縣西二十里。幽深險絕,為逋逃之藪,以周太諱黑,因改黑山為青山”。 |
雷公山 |
“《隋圖經》曰雷公山·耆老傳曰魏時黑山群盜張燕等不立君長,直以名號為稱,多髯者謂之羝公,大聲者謂之雷公。時雷公賊保此山,因以為名”(《太平御覽》地部一0·雷公山條引)。 |
卷一五邢州青山縣:“雷公山在縣西南八里,漢末黑山群盜張飛燕等不立君長,直以名號為稱,多髯者謂之羝公,大聲者謂之雷公。時有雷公賊保此,因以為名”。 |
枉人山 |
“《隋圖經》曰枉人山,俗名上陽三山,或云紂殺比干于此,因得名”(《太平御覽》地部一0·枉人山條引)。 |
卷一六衛州黎陽縣:“枉人山,在縣西北四十二里,或言紂殺比干于此”。 |
抱犢山 |
“《隋圖經》曰卑山,卑音蔽,今名抱犢山,四面危絕,山頂有二泉,后魏葛榮亂,百姓抱犢上山,因以名之”(《太平御覽》地部一0·抱犢山條引)。 |
卷一七恒州獲鹿縣:“萆山,今名抱犢山……后魏葛榮之亂,百姓因山抱犢而死,故以為名”。 |
愜山 |
“《魏郡圖經》曰:愜山古堰也,今謂之愜山,即漢成帝時河決金堤,蓋于此運土以塞河,頗愜當時人心,故謂之愜山”(《太平御覽》地部三八·堰埭條引)。 |
卷一六魏州貴鄉縣:“古堰,今名愜山,在縣西九里,成帝時河決金堤,河堤使者王延世募人塞之,蓋運土塞河之處,以其愜當人情,故謂之愜山”。 |
賀蘭山 |
“《涇陽圖經》曰:賀蘭山在縣西九十三里,山上多有白草,遙望青白如駮,北人呼駮馬為賀蘭”(《太平御覽》地部九·賀蘭山條引) |
卷四靈州靈武縣:賀蘭山“在縣西九十三里,山有樹木青白,望如駮馬,北人呼駮為賀蘭”。 |
由上述對比中,很明顯可以看出有相當一部分《元和郡縣志》的地名淵源解釋來源于隋唐時期的“圖經”。但是,留存至今的“圖經”僅僅是片言只語,故實際上《元和郡縣志》引用“圖經”之處肯定比這更多。從這層意義上說,《元和郡縣志》是李吉甫利用宰相這一有利身份、參考利用了保存于中央政府的全國各地圖經編撰而成的。更何況,《元和郡縣志》本身也是一部圖經體著作,正如李吉甫原序所說,“謹上《元和郡縣圖志》,起京兆府,盡隴右道,凡四十七鎮,成四十卷,每鎮皆圖在篇首,冠于敘事之前”。只是,每鎮篇首的地圖于北宋后全亡佚了。
當然,作為唐代地理志書的代表性著作,《元和郡縣志》對近千處地名作了淵源解釋,實是繼承了漢魏以來地理著作在這方面的傳統做法。
唐代以后,輿地之學得到了長足的發展,地名淵源解釋也從超過兩千、三千、經歷超過六千、七千、到清朝一躍而突破一萬大關。唐《元和郡縣志》僅有四十卷,北宋《太平寰宇記》驟然擴展到一百卷,南宋《輿地紀勝》擴至兩百卷,《元一統志》更是多達一千卷以上,四庫館臣評價《太平寰宇記》時說:“蓋地理之書,記載至是書而始詳”
。志書規模的擴大,包含的內容勢必更加豐富多彩,地名淵源解釋也必然驟增,加上元、明、清三朝都花費大量的人力物力修成規模碩大無朋的《一統志》,特別是清朝三修《一統志》,不僅將全國省、府、縣三級政區地方志內容的精華都吸收了進去,而且采用了各級地方政府上報的大量地理資料
,因而地名淵源解釋發展到清朝而超過萬數當然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地名淵源解釋類別的增多、領域的擴展,也是它取得巨大發展的原因之一。東漢開創的地名淵源解釋之風,在魏晉南北朝時得到了發揚光大,淵源解釋的類別在逐漸增多、內涵在逐步擴大,日益趨于完善,謹列表說明如下:
表2-12:地名淵源解釋類別的統計
地名學家 釋名數量類別 |
應劭 |
常璩 |
盛弘之 |
顧野王 |
闞骃 |
酈道元 |
因水為名 |
25 |
7 |
/ |
8 |
4 |
70 |
因山為名 |
11 |
8 |
3 |
2 |
4 |
69 |
地形地名 |
8 |
/ |
/ |
/ |
/ |
53 |
數字地名 |
2 |
2 |
/ |
3 |
/ |
44 |
植物地名 |
2 |
2 |
4 |
3 |
4 |
33 |
天侯地名 |
1 |
/ |
3 |
/ |
/ |
21 |
動物地名 |
/ |
1 |
/ |
3 |
1 |
19 |
礦物地名 |
2 |
/ |
2 |
/ |
/ |
18 |
顏色地名 |
/ |
/ |
/ |
3 |
/ |
15 |
土壤地名 |
/ |
/ |
/ |
/ |
1 |
6 |
姓氏人物地名 |
13 |
3 |
/ |
11 |
1 |
131 |
方位地名 |
49 |
2 |
1 |
2 |
9 |
105 |
史跡地名 |
/ |
/ |
/ |
11 |
/ |
97 |
對稱地名 |
9 |
/ |
/ |
/ |
/ |
74 |
形像地名 |
/ |
3 |
3 |
8 |
/ |
63 |
詞義地名 |
9 |
/ |
2 |
3 |
3 |
50 |
故國地名 |
17 |
3 |
/ |
/ |
3 |
29 |
神話傳說地名 |
/ |
/ |
3 |
4 |
/ |
29 |
少數民族地名 |
8 |
2 |
/ |
/ |
/ |
22 |
美愿祥瑞地名 |
6 |
/ |
/ |
1 |
/ |
15 |
移民地名 |
4 |
/ |
/ |
6 |
1 |
13 |
語訛地名 |
/ |
/ |
/ |
/ |
/ |
13 |
復合、簡化、派生地名 |
/ |
/ |
/ |
/ |
3 |
12 |
怪異地名 |
/ |
/ |
/ |
3 |
/ |
/ |
避諱地名 |
2 |
/ |
/ |
1 |
/ |
6 |
總 計 |
168 |
33 |
21 |
72 |
34 |
1007 |
以上截止到南北朝為止,地名淵源解釋的類別已有25類,唐宋時代增加了年號地名、取古書文義為名等類,元明清至民國時期又有交通地名、國號地名、民俗地名、土司地名等新的類別。
與此同時,地名淵源解釋的領域也在不斷地擴大。班固所釋60處地名淵源,有59處是政區地名;為應劭所釋淵源的168處地名,也有150處左右是郡、縣地名;三國、西晉初年《漢書》注家筆下的24處地名淵源解釋中,政區地名有20處。自西晉以后,地名淵源解釋在保持政區地名占多數的同時,其領域在不斷擴大:京相璠《春秋土地名》、張華《博物記》、佚名《太康地記》、樂資《九州要記》、張勃《吳錄地理志》、郭璞《爾雅注》、《山海經注》、《穆天子傳注》、王隱《晉書地道記》、常璩《華陽國志》、袁山松《宜都山川記》等探索的結果使晉代地名淵源解釋的領域擴大到泉、溝、亭、丘、鄉、原、畤、陘、城、穴、洲、澤、海、池、堠、臺、冢、閣、門、祠、陌、灘;盛弘之、陸澄、劉昭、顧野王的努力使南朝地名淵源解釋領域在晉代基礎上又擴展到湖、淵、巖、溪、塘、橋、口、岡、嶺、石、硯、硎等類型。北朝的北魏酈道元在《水經注》中解釋了1052處地名的淵源,除政區地名之外,在河流方面還包括江、河、川、瀆、河曲、水口、瀑布,在山丘方面還包括嶺、峰、巒、峽谷、巖崖、丘阜、穴窟,以及湖陂井泉、橋梁津渡、關塞道路、州郡縣城、鄉里村墟、寺觀佛塔、宮殿樓閣、園苑陵墓等地名的淵源,數量龐大,種類繁多,是酈道元以前任何地理著作都無法企及的。地名淵源解釋領域的擴大,毫無疑問地拓展了地名淵源解釋的數量。
不過,唐宋以后的地名淵源解釋不像漢魏時代那樣以解釋政區地名的淵源為主,而是山川地名的淵源解釋占了上風。由表2-7可知,《大明一統志》浙江省部分,僅“山川”一門記載的地名(1393處)便占所載地名總數(2291處)的60.8%,“山川”門地名的淵源解釋(369處)更是占了地名淵源解釋總數(451處)的81.8%。由表2-8可知,《嘉慶重修一統志》抽樣府州“山川”一門所載地名共有1314處,超過所載地名總數(2600處)的半數;所釋地名淵源,“山川”門(353處)則占到了總數(546處)的64.7%。從表2-9可以看出,《嘉慶重修一統志》記載了浙江省3810處地名,僅“山川”一門便有2027處,占一半以上;山川地名的淵源解釋(619處)占了地名淵源解釋總數(964處)的64.2%。其它省份雖未必都能達到這個比例,但應與浙江省情況相去不遠,個別省份還有可能高出這個比例?偠灾袊鴼v代地名淵源解釋的重點,已由漢魏時代注重解釋政區地名的來歷,完全轉移到明清時期以解釋山川地名的淵源為主。政區地名是有限的,相對而言山川地名數量要比它多得多,地名淵源解釋的重心由政區地名逐漸轉移到山川地名,正是歷代地名淵源解釋得以取得持續、穩步發展的重要原因。
另外,地名淵源解釋數量在地名總數中所占百分比(可稱之為“釋名率”)的逐漸提高,也是地名淵源解釋得以發展的原因和標志之一。班固《漢書·地理志》解釋地名淵源60處,占《漢書·地理志》地名4500處的1.3%;應劭對《漢書·地理志》地名的淵源解釋有152處,占《漢書·地理志》地名4500處的3.4%,比班固翻了一倍多。酈道元《水經注》對1052處地名作了淵源解釋,占全注1.5萬處地名的6.7%,比應劭將近翻了一倍。李吉甫《元和郡縣志》對931處地名作了淵源解釋,占所載全部地名4800處的19.4%,這個比例是酈道元的將近三倍。以浙江省為例的《大明一統志》釋名率為19.7%,大體與《元和郡縣志》持平。《嘉慶重修一統志》抽樣府州的平均釋名率是21.0%,浙江省部分的釋名率是25.3%,這就意味著該書所載的地名平均每四至五個當中便有一處淵源解釋。這個比例雖然及不上地名淵源解釋的專門著作《郡縣釋名》與《今縣釋名》(分別為89.1%、85.3%),但在非專門著作中則是首屈一指的。這也有助于人們理解為什么《大清一統志》在這方面的內容能夠突破一萬大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