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來轉去

第一章 應似飛鴻踏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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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金州城郊傳來的槍聲，劃破深夜的靜謐。正在伏案看材料的石天明，習慣性地抬頭，目光穿越窗口，落在星光閃爍的天穹，意緒紛蕭索，空窗生夕波。

    他隨軍渡江南下，因熟悉金州這個城市，又出生在這個城市的農村，被上級點名留下做接收工作，出任金州市公安局局長。在一個月的時間里，他連續偵破三個潛伏敵特組織，其中一個特務組織準備爆炸電廠前，將他們一網打盡。戰時的敵工生涯，對石天明從事公安工作，得益匪淺。

    世上的事真變幻無常，石天明原以為從此可結束敵我之間捉迷藏游戲，但事實上只是顛倒了位置，地下的轉為地上，地上的轉入地下。不管你有多狡猾，他發誓要將他們一一從地下捉到。槍斃有血債的反革命份子，肅清殘余的土匪武裝，偵破美蔣潛伏的特務組織。

    前天，他看到上級發來的一份內部通報，鄰市由于工作疏忽，將打入敵軍的我黨地下工作者吳秋農，誤當反革命槍斃了。吳秋農臨刑前直喊冤枉，淚流滿面。他沒被敵人的槍彈輅倒，卻飲恨死于自己人 的槍口下。石天明與吳秋農曾在新四軍敵工部共過事，見了通報，心中一凜，老覺得自己腦袋上挨了一槍。韭菜割下還能再長，人死不能復生。死后追認為革命烈士又有何用？他真想斃了那混帳批準死刑的公安局長。忍不住拍了桌子，桌頭的一陶瓷筆筒震倒墜地，碎成十七八爿。同辦公室的兩名副手，冷漠勢里嚇跳起來，異口同聲問怎么了？他緩神揮手，沒你們事。

    他仔細審核南徐縣公安局上報的判死刑罪犯的卷宗，不時地告誡自己要小心從事。有疑問處發回重審。他打開第五個卷宗，一個熟悉的名字跳入眼簾：楊羊，綽號羊白皮，華山村人，日軍森川部隊憲兵隊翻譯官，保長，……

    他讀完整個材料，一陣心酸，兩行熱淚簌簌落下。當年他與楊羊單線聯系，后來中斷亦是迫不得已。構成楊羊漢奸死罪的兩大血案，他都可作證楊羊清白無辜。嚴家村血案中，石天明當時在現場，親眼目睹了日軍殘暴殺害了４名村民。兩名日軍士兵是石天明親手打死的，與村民無關。他幾次要沖出去說自己是新四軍，卻被村長拖住，低聲叫他鎮靜。石天明眼睜睜地目擊日軍施暴，有點后悔不該在村里殺了日軍士兵，否則村民可免遭一劫。最后村長舍身保全他，站出來帶日軍去墳場尋尸。而華山螃蟹洞殺害新四軍干部羊舌天明血案，是以詐傳詐。

    石天明事不遲宜，搖響南徐縣公安局長的電話，好長會才聽到對方連接哈欠聲，忙喝道你給我豎起耳朵聽著，楊羊要是出了事，小心你的腦袋。接著他介紹了大致情況，并再三言明，我石天明就是當年的羊舌天明，由他單線與楊羊聯系。楊羊對抗日有功，理當無罪釋放。

    他為楊羊寫完證明材料，已雞叫三遍，天曉亮。楊羊真險搭險送命，石天明輕輕地嘆口氣，楊羊的案子要不剛巧他經手，不又成了第二個吳秋農么？

    下午，石天明安排好工作，準備去醫院看望楊羊，突接到上級命令，叫他火速返部隊報到，赴大西北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