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字煥彬，面麻，湘人率以“葉麻子”呼之而不名。其人郁郁多文，辯才無礙。精版本學，藏書甚富。于清代文人著作，搜集尤為完備。嘗書一字條貼與書櫥上：“老婆不借書不借”。有著作多種，統名《葉氏叢書》，談版本源流之《書林清話》尤有名。袁世凱稱帝，葉氏以地方紳士之資格領銜勸進。性保守，于維新革命兩派人物均詆之不遺余力。

民元，黃興返湘，湘人為紀念革命元勛，欲改長沙一繁盛街名為“黃興路“，葉為文反對，謂長沙街名只有”雞公坡“，”鴨婆橋“，不聞以人名街也。

葉氏晚年與章太炎先生善，蓋辛亥湖南獨立，革命黨人以其反對革命，系之于獄。章瘋子聞訊，去電力保，稱其為讀書種子，始得省釋。后太炎被袁式囚禁于北京。葉曾往慰問，葉大贊章之《國故論衡》，章盛譽《葉氏叢書》，彼此吹捧，惺惺相惜。

葉愛臧否人物，嘗謂：清末有四人講公羊，王壬老，廖季平，康有為和我。我們各有各的公羊，內容絕不一樣。

葉性愛漁色，收集春畫甚多。晚年猶諧其弟子出入煙花柳巷中，其長沙居室中曾懸有仇十洲春畫一幅：羅帳低垂，榻前置男女鞋各一雙，一小貓躑躅帳外，圓目凝注，舉爪抓帳，使人有會心于意外。

葉反共甚力，卒被農民協會所殺。據說起以罵農民協會一對聯賈禍：

農運宏開，稻梁菽，麥藜稷，盡皆雜種，
會場廣闊，馬牛羊，雞犬豕，都是畜生。

葉氏死后，吳梅《霜崖詩錄》，有哀葉五律兩首：

目空天下士，為我偶垂青，豈意一朝別，南天見落星。
詼諧得奇禍，刑辟失常經，安得中原筆，重書有道銘。

大名垂四海，小隱寄三吳，曾造通儒第，如披博古圖。
奇文搜紫簡，余技事丹爐，竟殺讀書種，天高何處呼。


摘自《中國現代名人軼事》左舜生，香港自由出版社1951年版

文／左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