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籍整理出版：成績很大，問題不少
——與國家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成員樓宇烈先生一席談

　　古籍整理是繼承傳統(tǒng)文化遺產(chǎn)的重要手段，每一個民族在其發(fā)展的不同時代都肩負著延續(xù)傳統(tǒng)文化的歷史責任。日前，筆者就這個問題訪問了國家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成員、北大哲學系教授、全國高等院校古籍整理研究工作委員會委員樓宇烈先生。

　　問：樓先生，國家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這一機構是何時成立的？

　　樓：國家古籍整理出版規(guī)劃小組最早是在五十年代由陳云同志提議成立的；1981年又是在陳云同志的提議下，由黨中央和國務院決議重新恢復小組的工作（1993年后改為今名）。

　　15年來，有關方面組織了許多古籍整理出版的大項目，如《全宋文》、《全宋詩》、《全明文》、《續(xù)修四庫全書》等，可以說這15年是新中國成立以來古籍整理出版最有成績的時期。

　　問：古籍的整理與出版，是否也存在一些單純追求經(jīng)濟效益所帶來的問題呢？

　　樓：是的，古籍整理研究的確存在一些問題。簡言之，一曰亂，二曰濫。

　　問：具體而言，您認為古籍整理的主要問題表現(xiàn)在哪些方面呢？

　　樓：首先，一些宣傳封建迷信的糟粕，也打著“開發(fā)古籍”的名義出版了；其次是古籍今譯問題。對于宣揚封建迷信的古籍，應采取措施，禁止其出版；對于古籍今譯，我認為意義不大。

　　現(xiàn)在，有的今譯搞得實在是不可思議，明明不是全譯的，亦堂而皇之地冠之以全譯，炒來炒去，有些人靠今譯熱倒是賺了不少錢，而對于古籍閱讀的普及，則收效甚微，甚至幫了倒忙。

　　古籍是我們祖先流傳下來的，是屬于我們自己的文化遺產(chǎn)，今譯則使讀者感覺到古籍是外來的。我們不可能也不需要要求每個人都熟讀古籍，一些基本的古籍必須通過原文去掌握，對于不能讀懂古籍的讀者，即使譯成白話文也不會完全理解。普及工作可以通過簡明的注釋和內容的串講去達到，而非今譯！我認為根本解決的辦法則是在中小學基礎教育中加強閱讀古籍能力的教學內容，使具有中小學文化水平的公民，都具有閱讀一定范圍之內的古籍的能力。

　　再次是古籍整理和研究的技術手段問題。在整理和研究古籍方面，電腦的運用還不多，這些年來國家古籍整理規(guī)劃小組和高校古委會都在這方面下了不少功夫，但至今尚無成果性的東西。目前，許多古籍重排出版時，因為校對的問題出現(xiàn)的錯誤實在太多，有鑒于此，我認為大部分的古籍最好影印，這樣可以少出一些錯誤，當然，那些經(jīng)過校注整理的古籍是必須重排的，那就需要認真校對，不能急功近利，要知道書印錯了，是要誤人子弟的！

　　這里再順便談一下古籍版本使用的問題，現(xiàn)在文物古籍的割據(jù)狀態(tài)十分嚴重，許多善本、古本極難借閱使用。

　　問：對于這些問題，您認為應怎樣才能根本解決？

　　樓：很難。國家古籍整理規(guī)劃小組并非國家一級行政機構，它只是作出規(guī)劃，協(xié)調規(guī)劃，組織整理研究隊伍，并在可能的范圍內把住古籍整理出版的質量關。而亂、濫局面的控制應由國家新聞出版署和中宣部來做。古籍整理規(guī)劃小組盡自己的力量，正嘗試著在自己的刊物《傳統(tǒng)文化與現(xiàn)代化》上組織對新出版的古籍進行評論，其成效如何，尚待時間的檢驗。

　　同時，古籍毫無疑問有文物的價值。但文物和古籍如果不在一定的范圍內供人們研究和使用，那么它也就毫無價值；如果文物古籍管理機構的領導和古籍整理研究人員，在這一點上能達到共識，那么古籍整理出版工作一定會做得更好。

原載于《北京日報》1995年5月15日“京華周末”